钱博觉得自己的高血压是真的要犯了。
他捏着那张刚刚打印出来的、关于“楚天雄”的内部资料手心里的汗把薄薄的A4纸都浸得有些发软。
纸上寥寥数语每一个字都像一根烧红的钢针扎得他眼皮狂跳。
“查……查到了林组长。
”电话那头钱博的声音像是被砂纸磨过干涩而嘶哑。
他躲在自己办公室的角落把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隔墙的耳朵听了去。
“说。
”电话另一端林默的声音平静得可怕背景里传来机场广播催促登机的柔和女声。
“楚天雄原国家计委(发改委前身)长期规划司副司长建国后第一批公派留苏专家国内宏观经济学奠基人之一。
”钱博每念一个头衔心脏就往下沉一分“十五年前因在‘大西部经济循环’草案中提出‘激进观点’引发高层争议后被调离京城任……任西海省经济研究中心名誉顾问档案级别……绝密。
” “绝密”两个字钱博几乎是用气音说出来的。
在体制内这个词的分量足以压垮任何人的前途。
“还有呢?”林默似乎并不意外。
“没了!就这些!”钱博快哭了“档案到这里就断了。
我那老同学就差给我跪下了说这个名字是他们人事档案室的禁忌当年处理这事的人退休的退休调走的调走谁也不敢再提。
林组-长我的亲组长您听我一句劝这水太深了淹死过真龙的!您现在掉头还来得及就说……就说飞机晚点了!” 林默没有回答电话里只有片刻的沉默。
钱博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他甚至能想象出林默此刻正站在登机口面前是通往万丈深渊的廊桥。
“钱处”林默终于开口“帮我办好出差手续。
另外通知周老让他先熟悉一下课题组的框架等我回来。
” “林……嘟……嘟……”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钱博颓然地靠在椅子上感觉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
他看着手里的那张纸和纸上那个仿佛带着魔咒的名字许久他颤抖着手摸出了打火机。
蓝色的火苗舔舐着纸张的边缘很快那几个字就卷曲、变黑化为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里。
就当他从来没查过这个人。
…… 三个小时后飞机降落在西海省的首府西宁。
舱门打开的瞬间一股干燥而凛冽的空气灌了进来带着高原独有的、混杂着青草和尘土的味道。
与京城那种温润中带着一丝雾气的空气截然不同这里的空气像一杯烈酒直接、粗粝呛得人精神一振。
天是那种毫无杂质的、近乎于墨蓝的颜色大团大团的白云低得仿佛一伸手就能触碰到。
林默没有在西宁停留。
楚天雄档案里那个“西海省经济研究中心名誉顾问”的头衔他只看了一眼就知道是个幌子。
一个被发配的政治人物绝不会安稳地待在省会的办公室里喝茶看报。
他唯一的线索是那个打来电话的陌生号码。
林默在机场找了个角落将那个号码输入电脑开始进行反向追踪。
他没有动用任何官方资源而是用自己掌握的一些网络技术像一个耐心的猎手在浩如烟海的数据中寻找着猎物的蛛丝马迹。
两个小时后他锁定了一个大致的范围——海西州德令哈市下属的一个边远县城乌兰县。
而当他将“乌兰县”和十五年前那份“大西部经济循环草案”放在一起检索时一个尘封的项目报告跳了出来——“乌-兰县沙棘林生态经济改良试点项目”。
项目负责人正是楚天雄。
项目结果:失败。
林默的嘴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
他收起电脑背上简单的行囊没有打车而是径直走向了机场旁边的长途汽车站。
从西宁到德令哈再从德令哈转车去乌兰这是一场漫长而颠簸的旅途。
越野车行驶在广袤的戈壁滩上窗外是单调得令人绝望的土黄色偶尔能看到几丛顽强的骆驼刺。
天与地在地平线的尽头连成一线人的存在在这里显得无比渺小。
车上混杂着各种气味烟草味皮革味还有牧民身上浓重的酥油茶味。
林默靠在窗边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荒凉景-色内心却异常平静。
他能感觉到自己正在一步步靠近那个谜题的核心。
两天后林默终于抵达了乌兰县。
这是一个被风沙包裹的小县城街道上的人不多行色匆匆脸上都带着一种被高原紫外线雕刻出的沧桑。
他找了家不起眼的小旅馆住下没有急着去打听。
他知道对于一个像楚天雄这样的人物直接的询问只会引来警惕。
接下来的三天林默就像一个普通的游客每天在县城里闲逛。
他去最热闹的巴扎听商贩们讨价还价;他去最冷清的图书馆翻阅那些已经泛黄的地方志;他去茶馆里花两块钱买一碗最便宜的砖茶一坐就是一下午听当地的老人们用带着浓重口音的方言聊着今年的雨水和草场的收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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