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砰”的一声在面前关上激起的气流吹动了林默额前的发丝。
走廊里的声控灯应声而亮惨白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投在身后又在几秒后不情不愿地熄灭让他重新沉入黑暗。
林默没有动。
他像一尊雕像静静地站在1201的门外耳朵捕捉着门内传来的任何一丝声响。
他听到了压抑的、如同破旧风箱般剧烈喘息的声音听到了一个女人惊慌失措的劝慰还听到了一声瓷器摔碎的脆响。
他知道那句看似不经意的“黑猫警长”像一把淬了剧毒的钥匙已经插进了张建国那把生了锈的心锁里。
现在他只需要等待等待毒素发作等待那把锁从内部彻底腐朽、崩坏。
他没有离开而是转身走到楼梯间找了个不引人注意的台阶坐下掏出一支烟点上。
他并不抽只是任由那点猩红的火光在黑暗中明灭烟雾缭绕模糊了他清秀的脸庞。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楼道里静得可怕只有他自己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
大概过了二十分钟久到他指间的烟已经燃尽烫到了手指。
就在他捻灭烟头准备离开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嗡嗡”震动起来。
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林默看着屏幕上那串数字嘴角微微上扬。
他接起电话没有说话。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只能听到对方粗重而混乱的呼吸声仿佛刚跑完一场马拉松。
“是……是你吗?”终于张建国那苍老而沙哑的声音传来带着无法掩饰的颤抖和虚弱。
“是我。
”林默的声音平静无波。
“……我在小区门口的凉亭等你。
”说完这句对方就匆匆挂断了电话仿佛多说一个字都会耗尽他全部的力气。
林默收起手机没有丝毫意外。
他知道鱼上钩了。
…… 松涛苑门口的凉亭隐藏在一片茂密的香樟树影下。
深夜里这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只不知名的夏虫在不知疲倦地鸣叫。
张建国独自坐在石凳上没有穿外套只着一件单薄的衬衫。
他佝偻着背整个人缩成一团像一只被暴雨淋湿的鸟。
曾经在客厅里那个精神矍铄、审视一切的退休干部消失了。
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被恐惧和悔恨折磨了十多年的可怜的老人。
林默悄无声息地在他对面坐下。
“我孙子今年六岁。
”张建国没有看他只是望着远处黑暗的虚空喃喃自语“他最喜欢黑猫警长他说黑猫警长能抓住所有的坏蛋。
” 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的自嘲。
“我每天抱着他给他讲故事告诉他要做一个正直的人一个好人。
可我……我算什么东西?我就是那个被黑猫警长一枪打倒的老鼠精。
” 林默静静地听着没有插话。
他知道这个老人需要的不是劝慰而是一个倾听者一个能让他卸下所有伪装和防备的树洞。
“你走之后我老伴问我怎么了。
我没敢说。
”张建国从口袋里摸索了半天掏出一包皱巴巴的香烟手抖得厉害连着划了好几次火柴才终于点着。
他猛吸了一口被呛得剧烈咳嗽起来眼泪都咳了出来。
“咳咳……我这一辈子自问没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大事。
唯独青龙水库那件事……它像一块石头在我心口压了十几年。
我以为能把它带进棺材里没想到……没想到还是被翻出来了。
” “吴敬忠……吴工他是个好人一个真正的技术专家。
”张建国终于提到了那个名字浑浊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痛苦和敬意“他就是个犟骨头一根筋。
从项目开始他就天天来找我说图纸有问题说材料有问题说承建方根本没有资质。
” “他拿着一沓沓的报告数据、分析清清楚楚。
他说按照这个方案建水泥标号至少低了两个等级钢筋的用量也缺了将近三成。
他说这建的不是水库是悬在江州几十万人头上的一盆水一碰就倒!” 林默的心随着他的讲述一点点沉了下去。
“我当时是建委主任我能不知道吗?我当然知道!”张建国狠狠地将烟头摁在石桌上仿佛要将所有的悔恨都摁进那冰冷的石头里“可我不敢管!”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又瞬间低落下去充满了无力和悲哀。
“承建那个工程的叫刘三炮是赵立春老婆的亲弟弟。
一个初中都没毕业的混混靠着他姐夫摇身一变成了建筑公司的老总。
整个项目从招标开始就是一场戏所有的环节都是为他量身定做的。
” “吴工不肯签字他们就想办法对付他。
一开始是利诱给他送钱送房子他不收。
后来就是威胁。
”张建国说到这里身体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我亲眼看见刘三炮带着两个剃着光头、满身纹身的家伙把吴工堵在办公室里。
他们没动手就是笑着跟他说你女儿在市一中上学吧?长得真水灵放学路上可得小心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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