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边刚泛起鱼肚白屯子里的公鸡还没打鸣王谦就已经蹲在自家灶台前就着昏黄的煤油灯检查行装。
他粗糙的手指一寸寸抚过叠得整整齐齐的紫貂皮每一张都油光水滑在灯光下泛着暗紫色的光泽。
这些可都是钱啊——十六张上等白喉紫貂皮张张完整无缺由于都是夹子夹住的连个弹孔都没有。
品相极好! 还有其他的熊皮、熊胆、猞猁皮等... 谦儿再带俩馍馍路上吃。
母亲李爱花从里屋出来手里捧着个蓝布包袱里面是昨晚特意烙的玉米面饼子还冒着热气。
王谦接过包袱指尖碰到母亲粗糙的手掌。
这双手在寒冬里泡着冰水给他洗衣做饭指节都冻得红肿发亮。
娘您别忙活了天还早再睡会儿。
睡啥睡你这趟去省城...李爱花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住撩起围裙擦了擦眼角。
王谦知道母亲在担心什么——这年头带这么多值钱货出门保不齐就遇上劫道的。
没事儿我带枪了。
王谦拍了拍腰间的水连珠又指了指靠在门边的双管猎枪再说有子明跟着他枪法不差。
院子里传来咯吱咯吱的踩雪声于子明裹着件补丁摞补丁的棉袄脑袋上狗皮帽子的护耳一翘一翘的。
谦哥收拾妥没?再不走赶不上头班火车了。
王谦最后检查了一遍麻袋:紫貂皮用油纸包好防潮熊胆裹在晒干的苔藓里熊掌和猞猁皮分别用粗布包着。
最底下还压着父亲给的二十发独头弹——这玩意儿打熊瞎子都好使更别说人了。
走。
王谦把麻袋甩上肩头沉甸甸的坠手感让他心里踏实。
临出门前他回头看了眼西屋——杜小荷的窗户还黑着这丫头肯定还在睡。
等从省城回来得给她扯块的确良布做衣裳再买盒雪花膏... 去林场的山路被积雪覆盖两人深一脚浅一脚地走着。
大黄本想跟着被王谦喝住了。
这趟不是去打猎带狗反而招眼。
谦哥你说刘文龙能给啥价?于子明哈着白气问鼻头冻得通红。
王谦眯起眼睛盘算:按去年行情紫貂皮一张起码二百八。
熊胆看品相铜胆能到三千草胆九百五。
熊皮四百熊掌一对五百。
猞猁皮...他说着突然蹲下从雪地里捡起个烟头——还是带过滤嘴的大前门这可不是屯里人抽得起的。
于子明脸色变了:有人盯梢? 说不准。
王谦把烟头碾碎眼神锐利得像刀子把枪保险打开走快点。
林场小站破旧得像个废弃的仓库斑驳的水泥墙上用红漆刷着农业学大寨的标语已经褪色得差不多了。
站台上就五六个裹着破棉袄的伐木工蹲在墙根抽烟。
见王谦二人过来有个刀疤脸多看了他们几眼。
王谦装作系鞋带低声对于子明说:看见没?左边第三个腰里别着家伙呢。
于子明假装擤鼻涕余光瞥过去——那人棉袄下确实鼓出一块看形状像是攮子。
咋整? 别慌。
王谦把麻袋放在两腿之间水连珠就搁在手边咱这打扮不像有钱的他们盯的是林场会计。
正说着一个穿蓝色中山装、拎着人造革公文包的中年人匆匆走来。
刀疤脸立刻站起身其他几人也慢慢围了过去... 呜——汽笛声由远及近绿皮火车喷着白烟进站了。
王谦一把拎起麻袋:走离远点儿。
车厢里挤得像沙丁鱼罐头汗臭味、烟味、脚臭味混在一起。
王谦护着麻袋挤到靠窗的位置把东西塞在座位底下用腿别着。
于子明一屁股坐在过道边双管猎枪就横在腿上。
对面坐着个戴眼镜的中年人正在看《人民日报》。
王谦注意到他翻报纸时露出的手腕——皮肤白净连个茧子都没有绝不是干活的人。
小同志去哪啊?眼镜男突然开口带着浓重的南方口音。
省城探亲。
王谦答得滴水不漏同时用脚尖碰了碰于子明——这人有问题。
果然列车开动后眼镜男借着报纸的遮掩目光不停往麻袋上瞟。
王谦假装打瞌睡实则右手一直按在腰间的猎刀上。
火车哐当哐当地穿过茫茫雪原窗外的景色渐渐从密林变成农田。
快到省城时眼镜男突然起身去上厕所。
王谦立刻对于子明使了个眼色:跟着他。
于子明刚走斜后方就冒出个瘦猴似的青年一屁股坐在眼镜男的位置上。
哥们儿麻袋里装的啥?挺沉啊? 王谦眯起眼睛——瘦猴的右手一直插在兜里八成揣着家伙。
山货给亲戚带的。
哦?瘦猴咧嘴一笑露出满口黄牙我看看成不?说着就要弯腰去拽麻袋。
砰!王谦的水连珠枪托重重砸在桌板上震得茶杯一跳。
再动一下试试? 瘦猴脸色变了变正好看见于子明押着眼镜男回来顿时蔫了。
原来眼镜男在厕所隔间里正往电报上写字呢被于子明抓个正着。
滚。
王谦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瘦猴灰溜溜地走了眼镜男也赶紧换了车厢。
于子明抹了把冷汗:谦哥咱这是被盯上了? 王谦盯着窗外飞驰而过的电线杆:刘文龙说的没错省城的水深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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