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纬在后屋用完净桶将将走到狭窄门廊的尽头就听见前头厅堂里姚欢在与人说话。
“听苏公讲郡王臂上已经长出一层新肤你的法子果然出奇制胜。
” “甚好。
对了苏公可提起那个灯烛局的人怎生处置?” “谋害宗亲不是斩就是绞应是活不得了。
” “嗯那日先生给郡王包裹伤处后多出一张鱼皮我去柴房给那人的手掌上裹了他虽口不能言但还向我颔首致意我觉得他不像十足的凶徒却不知为何向郡王发难……” 二人虽声音不大但那男子的声音曾纬一听就是邵清——语调沉缓语速不快总是一副刻意表现得斯文有礼、滴水不漏的模样。
苏家出事当日原来邵清也在! 这已经够教曾纬反感了而更令他骤然间愠意上涌的是欢儿面对邵清时倒愿意将那桩风波又拿出来品评分析一番。
曾纬大步出了暗廊叫声“欢儿!” 邵清哪里料到会与曾纬照面顿时如那林间欲捕鸣蝉的牧童般忽然闭口立。
曾纬倒不遮不掩现了嗔怪口吻对着姚欢道:“我方才就问你苏二郎的喜宴你可也在你支支吾吾的定是怕我担心对不对?” 姚欢坦然:“一来怕你担心二来此事朝廷已张榜说了缘由……不过那日我和姨母的确都在苏家失火时我在厅中若不是邵先生手快扑救只怕我和宾客也都做了池鱼。
曾纬“哦”了一声看向邵清:“多谢邵兄。
” 邵清在短暂的失语后已醒悟过来他向曾纬拱拱手又指着门边倚靠的一件铁器道:“不说那桩祸事了。
今日在下乃为苏公送这改制后的烘豆器具来。
” 他迈过去吱呀一声拨开那鱼篓笼子般的铁桶上的插销打开盖子:“苏公吩咐铁匠于桶内多加三道铁片这样架在火上时胡豆在里头翻滚能散得更开不管碰到桶壁还是碰到滚烫的铁片都能受热不至出现烘烤不均的情形。
” 他又伸手将门槛边的一只大麻袋提起抗在肩上温言道:“这是在下那胡人朋友又从已到开封城的番商手里收来了些他们自己煎水喝的胡豆。
姚娘子省着些用明年开春才有海船运新的来。
” 姚欢点头。
曾纬瞪着眼睛看邵清背着麻袋熟门熟路地往后屋走去。
他仿佛被拴在凳脚的猫儿看着老鼠穿堂而过又火大又无奈。
怎么这铺子你常来?那么熟悉? 他正胸口憋闷间门外却进来一个年轻娘子。
徐好好。
徐好好见了曾纬也是一愣旋即将手中物件放在桌上向曾纬福了福客气见礼。
曾纬还礼间也不知哪里生出一股意气来一时顾不上得体与否笑问徐好好道:“徐娘子上回与邵兄相看后可有结簪之缘?” 当世的开封莫说较之汉唐便是与仁宗神宗朝比风气也已更为开放关涉婚嫁之事双方的长辈都会安排他们先“相看”一番譬如苏颂这样的师尊老者带着邵清与徐好好同游便是让二人“相看”的过程。
若彼此看中男方会在女方头上插一支簪子若看不中男方就赠给女方两匹锦缎“压压惊”。
徐好好本来对曾纬这样举止典雅的富贵公子总比对刘延庆那样行伍出身的边关武人多几分敬意但此际听他这般出语颇为不悦待想到邵清那厢的情形她心里自是明镜一般。
你这曾公子好不讲道理你遇着了劲敌接招便是若力有不逮到手的娘子又叫别个抢去了也只能自认无缘。
攀扯我这般浑无兴趣掺和在你们三人中的看客作甚? 徐好好遂大大方方道:“曾公子不是媒人倒比媒人还热心。
奴家与邵先生不过是苏公好意、却乱点鸳鸯谱吾等哪里有缘做眷属。
但邵先生心善这些时日常去为奴家的师傅诊脉换方子奴家当真感激他有这番坦荡胸襟。
” 言罢去取了桌上的月白布匹递给愣怔之后对着曾纬露出责怪之意的姚欢道:“莫看邵先生面上古板实则有趣得很他按照习俗给我压惊的不是锦缎倒是这火浣布道是深冬干燥吾家这木屋又内有火灶吾等还常要秉烛练琴当心走水。
我已在二楼留了几块这些给你放在铺子里。
” 姚欢接过火浣布心思却在曾纬脸上的神情。
他是怎么了徐好好与他不过在金明池外见了一次何时得罪过他? 莫非因为他不愿自己抛头露面地搞饭食行的创业计划所以连带着对自己这合租者也不待见。
那也不能这般冒失地去问人家相亲成功没有呐。
姚欢面色冷下来徐好好的神情却热起来。
她瞥见另一边桌上的一个木匣子里的东西眼中惊喜闪现笑道:“咦这是什么稀奇之物?” 她话音刚落做完搬运工的邵清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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