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碾过青石板路吱呀作响地停在林府门前时林府门前的灯笼已在暮色中摇晃了许久映出一片昏黄。
崔夫人攥着帕子的指尖微微发白神色焦急的望着街口。
可算是回来了。
见马车终于出现崔夫人悬着的心才稍稍放下。
她疾步上前刚刚短暂的安心转瞬即逝——她看见次子被四名小厮小心翼翼地抬下马车。
她顿时又揪紧了心口鬓边的珍珠步摇都跟着她的身影晃了晃声音发颤:这是怎么了? 没事没事。
林泽三步并作两步抢上前温声宽慰:御医看过了说二弟就是太累了吃上几副补药再好好睡上两天就没事了。
说话间他不着痕迹地朝身后使了个眼色早候在旁的管事立即捧出沉甸甸的银封塞到冯御医随行小童手中。
崔夫人这才缓过神色连连向冯御医道谢。
老御医捋着山羊胡又诊了回脉苍老的声音在回廊里回荡:公子是连日劳心劳力气血两虚。
这方子上的药每日早晚各服一剂再静养三日保准生龙活虎。
说罢他将写满蝇头小楷的药方递给林泽又叮嘱了几句忌生冷、避风寒的医嘱才在众人恭送下上了马车。
西厢房内铜制兽首香炉飘出袅袅安神香。
林伍揉着通红的眼睛起身守了一夜的他此刻双腿发麻柱。
林泽摆摆手让他赶快去歇息自己则在床边的凳子上坐下。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林淡再睁眼时窗外日影西斜竟已是次日未时。
他茫然地望着熟悉的帐顶舌尖尝到淡淡的药味一时恍惚不知今夕何夕。
可算醒了。
守在床边的林泽见弟弟转醒一边吩咐小厮去报信一边上前扶他起身觉得如何?可还有哪里不适? 林淡下意识摸向肚子咕噜作响的肠鸣声在寂静的室内格外清晰。
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好饿。
不饿才怪。
林泽紧绷的嘴角终于扬起笑意你这一睡从昨日到现在都错过三顿饭了。
厨房炖的莲子百合粥还有你最爱吃的玫瑰芸豆糕全都便宜我了。
话音未落屏风外传来环佩叮当声。
崔夫人带着丫鬟匆匆赶来见儿子神志清明还能说笑悬着的心总算放下。
她从丫鬟手中接过青瓷药碗:冯御医叮嘱这补药须连服三日。
深褐色的药汁在碗中轻轻摇晃蒸腾的热气裹着当归、黄芪的药香弥漫开来。
林淡盯着那碗药忽然想起话本里大郎该喝药了的桥段喉结不自觉地动了动。
可当他抬眼看见母亲因担忧熬得通红的眼睛到嘴边的推辞又咽了回去。
他捏着鼻子一饮而尽原以为会苦涩难当却意外尝到一丝回甘——想来是加了蜜枣调和连药渣里都沉着几颗泡发的桂圆。
日头西斜时晚霞将窗纸染成琥珀色。
雕花餐桌上八棱青瓷盘里盛着翡翠般的鸡毛菜林淡眼睛一亮指着那碟碧绿生青的时蔬。
朱先生庄子上新摘的。
林泽夹了一筷子放在他碗里先生说九天考场熬下来需得先清清肠胃。
他这才注意到整桌菜肴皆是素净:白灼冬瓜片摆成莲花状豆腐上淋着薄如蝉翼的菌菇汤唯一带荤腥的便是那碗浮着油花的清鸡汤。
―― 等待的滋味总是最难熬的。
春寒料峭的京城柳枝在风中轻轻摇曳却无法驱散林淡心中的焦虑。
殿试只考策问意味着林淡头悬梁、锥刺股的苦读时光终于可以告一段落。
他的时间一下子变得宽裕起来除了每日写上一篇策问送去给师父陈敬庭批阅其余的时间全都用来陪着小黛玉读书玩耍。
朱先生的宅子离林家不远回京后他并未再住在林府只是每日过来给黛玉授课偶尔也会指点一下林淡的策问。
会试的答卷林淡誊抄了两份一份送给了师父一份送给了朱先生。
所幸两人看后都颇为满意甚至朱先生还难得地点了点头道:“文理通达见解独到名次不会差。
” 得了这样的评价林淡本该安心享受这段难得的清闲时光。
可偏偏他竟有些不适应了。
从三岁启蒙起他的日子总是被功课塞得满满当当如今骤然松懈下来反倒让他坐立不安。
尤其是夜深人静时思绪总是不受控制地飘向会试——自己到底考得如何?名次会怎样?若是落榜……不不会的。
可若真中了殿试又该如何应对? 这些念头在他脑海里翻来覆去搅得他连觉都睡不安稳。
为了让自己不再胡思乱想他索性主动揽下了替大哥和钱公子核算账目的活计。
算盘珠子噼里啪啦地响数字一行行地列倒是能让他短暂地忘记焦虑。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熬过去终于三月十五——会试放榜之日到了。
放榜这天林家在京城的所有人都早早起床精心打扮准备一同见证这重要时刻。
这日并非休沐日师父陈敬庭公职在身无法前来不过朱先生跟着一起来了再就是钱大公子也赶来凑热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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